相比小提琴钢琴而言,二胡不算雅乐,却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最为普及的民族乐器之一。普通人家,对音乐有些兴趣的,床头的架子上或许就吊着一把二胡。我想,投资小,又易于表现普通大众的悲欢,大概是二胡流行于民间乐坛的一大缘由。
我拉二胡源于我的二哥。二哥作曲弹唱小有天赋,可惜生不逢时,未成大器,却有意无意把我往这道上引。我读小学三年级时,二哥跟小学教音乐的胡圣燕老师说,让我进宣传队的乐队跟着混。宣传队,全称叫“毛泽东思想业余文艺宣传队”,当时是个令人羡慕的组织,在不太讲求文化知识学习、社会审美及娱乐生活不够多彩的时代,在学校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。所以,乐感上尚可一雕的男生,有几分姿色的女生,一般都被网罗进来。以这样的标准遴选,收进宣传队的自然多是镇上吃商品粮的。从此,二胡成了我的业余爱好。
胡老师算个人物,灵光,二胡拉得不错。虽然没有教过我二胡的演奏技巧,但是平心而论,他给了我施展拳脚的平台。有平台就有鼓励,有鼓励就有信心。哪个孩子不是一鼓励就洋洋得意?我是需要鼓励的。有排练演出,我就在宣传队里拉;无排练演出,我就在家里练。曲不离口,琴不离手,时间一长,熟能生巧。从在宣传队伴奏童声独唱《我爱北京天安门》开始,到在家里完整演奏《二泉映月》,坚持了数年。初中毕业那年,宣传队派了五六个同学到一位年轻老师蹲点的杨越大队,在村头的农家住了半个月。早上搬一把椅子在屋后林中奏响二胡,晚上点着油灯教贫下中农唱《政治夜校亮堂堂》。下乡带去的二胡是学校的,行动快结束时,两个女生嬉闹中不慎碰断琴头,使我回校归还残破的二胡时,惴惴不安,有犯罪感。老师虽然声色俱厉,我总算过了关。
说到胡老师,不能不提周老师。周老师是教体育的,会武术,一调来学校就拉起了一支武术队。我那时也不知怎样这么吃香,既是宣传队的角儿,又是武术队的砥柱。大概是1975年汇演,宣传队要拿节目参赛,武术队也要出节目献礼。突击排练的日子里,这边需要我操琴,那边等着我对练,我分身无术,看着两位老师差点打起来。令人惋惜的是,两位老师不到五十便纷纷作古,至今已有二十来年了。人生如梦,不胜唏嘘。
参加工作后,1987年,我拉二胡的意愿萌发。或许是心人渐老的缘故,重拾儿时爱好的愿望与日俱增。现在正在我手上服役的一把标称黑檀精品,拿起来沉甸甸的,是我拉过的几把二胡中最高级的一把。信心的恢复需要悦耳的音质来支撑,好的二胡是好的音质的物质前提。
二胡适合表现大喜大悲。作品表现悲无可厚非,但,盛世清明,朗朗乾坤,早已不是瞎子阿炳的时代,何悲之有!再说悲总是让人压抑,有损身心,所以我现在开弓不再拉《江河水》,即使拉《二泉映月》,脑子里想的也不是阿炳的苦难,而是出现一轮明月倒影在惠山脚下的清澈湖中的良宵图。我不再奏《想起往日苦》,而用跳弓演绎《奔驰在千里草原》。就是驾车走在宜昌分乡大仲坝新修的坡道上,我也是一定要播放《山村变了样》来呼应的。我越来越认为,自己快乐,与人愉悦,才是最重要的。
主业以外,人各有爱。有人方城之中寻快感,不摸八圈不散场;有人三天两头要晚聚,不到十点不回家。我则二胡相伴,自得其乐,每日晚饭后小奏几曲。落日余晖之中,悠扬的旋律荡漾在小区,其乐也无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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